以下为本期讲义《第一义谛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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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我给大家讲“第一义谛”。什么是第一义谛?即最高的道理、最高的实义。我希望每个人不管修行到什么阶段,接触过多少教法,在正式实修之前都应该对第一义谛有所了解。为什么呢?当你掌握了最高的实义和道理,那么相对于较低的实义和道理就不会有冲突,就可以有一个标准来作为参考。
第一义谛,是超越世俗谛和胜义谛的。世俗谛就是世间存在的普遍法则和道理;胜义谛是出世的,用佛法来说即为空性。那么空性为何还不能称为第一义谛呢?因为空性对立于世间的“有”:因为“有”,才有“无”。世俗谛追求的是客观的“有”——看得见的、听得到的这些物理现象,而我们要追求至高的菩提,必须打破这个“有”。正是我们陷入假有,执着于“有”的体验,滋生无明、贪求、嗔恨等等,导致我们不能出离世间,不能跳脱人世的种种受苦,不能解脱。所以必须要通过打破“有”来达到胜义谛、达到空性的实证,才能够摆脱对假有的执着和贪求。
整个佛法的核心都建立在空性之上,因为空性是万事万物的本质。万事万物没有一样是永恒的,回看我们的人生也是极其短暂、苦大于乐的。我们走上求道的旅程,就是回归真理——从假有到无所不有的空性本体。
但是,我们也看到“有”和“无”是一个相对的概念,彼此相互依存。倘若我们认为我们追求空性的实理就要抛弃所有对“有”的占有和依恋,舍弃对于“有”、对于世俗的体验,那么这并非是第一义谛;倘若我们舍弃了“有”却执着于空无,舍弃了世间执着于出世间,那并不是一条圆满的道路,也无法达到最高的实相和真理。
不仅仅在取舍方面,而在我们生活和实践的每一处,我们都有可能偏离第一义谛。我们可能刚开始的出发点是好的——为了解脱、为了真理;但是修着修着我们又着相——我们离开了物理的世界,体验到灵性的世界,却又把灵性的体验执着为“有”。实际上,这只是从一个相到另一个相的转换,并不是最高的正见。
我们学习很多法、很多技巧,但是我们有没有认真地思考:这些法和技巧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?是否存在这个法比那个法更好,这个技巧比那个技巧更优越这样的对比?我们陷入自己的经验和观点里面去看待别人的经验和观点,这就变成了一种法执。为什么会有宗教与门派之间的对立以及相互贬低呢?就是因为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经验和角度之上去看待法。
但是这种法是相对层面的,甚至只是文字上的。我们倘若看不到真正所要追求的真法、根本法,就一定会滋生非常多的个人理解和偏见。我们似乎在想象道路应该是怎么样的,实相应该怎么样的,终极又是如何的。因此,解决所有的思想矛盾和观念对立,只能通过最高的认识来调和、统合它们。
首先,第一义谛就是终极、就是真理、就是实相。这个“第一义谛”法不是指文字上的,而是指实质。我们说“第一义谛的法”,是指它的实质,而非一个解释。那么终极的法到底是什么?我们只能通过身心的体验来认识这个法,而非仅仅是意识上的理解。
第一,法名无染。法是不受污染的,没有任何的事物能够污染它;人的恶念、贪嗔痴不能污染它。既然恶的东西都不能污染它,那善的更不能污染它。终极是超越相对的善恶的,法在我们的内在不受任何事物污染。但为什么我们常常觉得自己受污染?被我们的贪嗔痴、恶念、世俗的环境所污染?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?说明我们并没有理解这“第一义”,我们并不了解我们的真心,而是把我们的思想观念和感受当成了真心,从而导致我们有被污染的感觉。
即使我们有善念、有善行,它依然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真心。但很多人执着于善念和善行,谴责恶、谴责恶行,以善的立场批判他人的行为,这又是什么?这并不是真心。既然真心不受善恶的污染,又怎么可能执着于他人的善恶呢?所以真心不会取善去评判他人的恶。一个人取善,意味着他是在相对的世俗谛里面。只有相对的世俗谛里面,才有善恶。但是这种相对的“善”不见得是真善,特别是当一个人、一个集体、一个民族或国家以“善”的名义去谴责他人,这其实是恶。
我们看到在现实生活或者网络上,很多人都喜欢去评判他人、指责他人,难道他们真的是善意的吗?不见得。他们只是觉得站在“善”的立场去指责他人的行为,会让他们产生一种优越感,会觉得自己比他人优越。但是真实的情况是,我们有几个人能够真正了解在他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呢?我们可能只是看到了一面,只是看到了一些表面的现象和评论。如果我们真正去观察现实生活和网络的现象,可以这么说:大部分都是恶,而非善的。很多人都是急于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思想,以此来获得优越感。
由此可见,这种世间谛、这种相对的善恶是不可靠的。真正可靠的是我们的真心和本性,它不受世间善恶的污染,因此它是纯善。在纯善的角度,一个人不会道貌岸然地去谴责他人,不会坚持一个固定的善恶标准,不取也不舍。所以真法是无染的,也是没有取舍的——不取任何一种法,也不舍任何一种法。
那为什么说“不舍”呢?假如你说:“我要超越世间的善恶,我要舍弃所有善恶的立场和观念”,其实这种“舍”也是一种“取”,取的是其对立面。我们不能够执着于世间谛,但是又不能够完全地否认世间谛,善恶有它的作用。在二元性的领域当中,善恶、好坏、对错彼此对立又相互依赖。假如每个人都不坚持善,都不认同它,那世界会更加的混乱和丑恶。
这就是“第一义”的正确使用:如何看待世间的善恶,如何做到不取也不舍。这是一种智慧。它代表着我们的心从根本上能够超越善恶的执着,但在现实层面我们要遵守它。这个遵守是发自内心的遵守,是来自你本性的、至善的行为,而非刻板的、形式上的遵守。
有时候我们会看到身边的人学法学得多了,就变得非常小心翼翼、过于谨慎,觉得这个事情不能做,那个事情也不能做。那是否我们追求真理就应该如此呢?实际上并非如此。我们追求终极的真理,它应该是自由的,应该是打破所有的个人限制和宗教限制。
但为什么我们学了法以后反而特别地小心翼翼?其根源就在于我们不理解“第一义”的实理,我们没有明白最高的法超越所有的善恶、形式。假如我们因为修法变得小心翼翼、过度谨慎,就是我们有取舍。我们觉得这个法是应该遵循的,其它的法是不能够遵循的,这就是有取有舍。这样的心态当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约束我们,但它不能够让我们解脱。因为我们没有看到终极的法是不取也不舍的,它把善恶视为平等,苦乐视为平等,世俗和出世视为平等,最后乃至生死都视为平等。我们只有达到这种见地,才能真正了解何为第一义谛。
第二,法是无行处的。为什么说无行处呢?最高的法超越所有的形式,它不是从表面的行为来看待的。我们修法是否符合第一义谛,不是看你表面做了什么,不是看你是否花了很多时间去做一些形式上的工作,比如念佛、诵经,甚至于做慈善等,这些都是形式的。
真正的法不在于形式。不是说你过着日常的生活就没有法,你每天照顾家庭、照顾小孩就没有法,它不在于形式,而在于一个人内在关注的焦点在哪里。假如一个人的心一直放在第一义谛上,也就是说他看到的所有外在的一切都是平等、没有分裂和冲突的,所有都在“一”里面,不在二元性里面,那他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冲突。但他如果活在二元性里面,就会有分别,他会觉得只有做这个才符合法,做那个就不符合法。
事实上,真正的原因并不在于这些道理上的分别,而在于我们还是没有认识到真法是无行处的。我们在当下能够认识真法,就是在修法;我们在当下不能够认识真法,执着于二元性的对立,我们就没有在修真法,而是在修相对的法。不能说相对的法就是不好的。你修善行,它有福报;你修禅定,它有功夫。但这些最终都还不是最高的第一义谛。
“无行处”,对内而言就是你的心并没有来去和生灭。你要明白你的心、你的本性就是最高的法。
首先,在你的内在能够体验到这个最高的法无来去、无生灭,它超越了空间、超越了时间。我们常常产生分离的错觉:我跟他人是分离的,我跟实相是分离的,我离开了实相,离开了某些有缘的人……这是一个错觉。我们的心无来去,它怎么会有分离的感觉?
倘若我们都能够观照这个心,就会了解不管身体处在哪里,哪怕我们终究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,它都是一样的,它不会有任何的变化。让我们感觉变化的是我们自己对于外在现象的观察和执取。我们把来来去去的这些念头、思想看作我们的心,把喜怒哀乐等情绪看作我们的心,于是就会有生有灭。但这些都不是真心,它是真心升起的现象。我们舍本逐末,不识真心,追逐现象,因而受苦。
活在这种短暂、无常、生灭当中,我们怎么会不受苦呢?一定是受苦的。只有安住在真心当中,安住于不生不灭、不来不去的本体当中,我们才会不受所有心灵现象的迷惑。不仅仅在我们的心内,在我们外在的行为、行动当中也是一样的,不管它在表现什么,不管我们在做什么,心都不会改变。
心无行愿——没有一个“我”在那里。为什么我们会觉得有个“我”在行动?行动有一个开始和结束?为什么我们把行动的主体归为有个“我”?因为我们没有发现,实际上是我们的意识创造了一个“我”。
法,无相、无处所。我们还要明白真法是无相的。既然它是无相的,那么这些文字还是有相。当我们说“它是一个法”的时候,就已经是一个相了。我们通过相能够找到真理吗?找不到。相,发生在意识层面。我们要获得真法、真正地认识它,就要进得更深、达到本性、超越所有的相。所以我们切莫追求相。不管这个相看起来多么的神奇、多么的神秘主义、多么的有灵性色彩,它都只是相,不是终极的实相。一旦我们着于这些神奇的相,就还是没有脱离相对的世界。
“无处所”是告诉我们:它不在某个局部,是无处不在的,你不能从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去寻找它。我们所说的“心”,它有着更深层的含义,不是指我们的心脏、脉轮。倘若你进得更深,你会发现心无居所——它不停留在任何身体当中。因为身体也是相,心不在相当中。
只有这样去体验,放开所有的相,我们才能认识到无处不在的实相。我们不可能通过眼睛看见它、耳朵听到它、身体触及它,但它又是真实的。我们甚至不能说它是存在的,如果说它存在,那它又违背了无相;但我们又不能说它不存在,如果不存在,它就不是实相。它是无住的,不住在任何一个地方。无住而又无处所,不以万法作为伴侣,但是万法又依托它而存在。
所以,第一义谛是绝对的形而上,绝对的超越相对的二元性。我们认识了绝对的形而上本体,就能够用它来指导、调和我们在所有相对阶段的二元性对立。你们会发现在这条道路上一定会有很多的对立现象,比如:你开始修行,世俗就跟你对立了;你开始追求善,恶就跟你对立了;你开始修某种法,其它法就跟这种法对立了。
那么这些对立是否真的存在呢?我们必须从最高的角度来看待它们。所谓的“对立”只是我们意识的分别。有一些对立就像一个游戏,你参与其中,就不得不遵循游戏的规则。但是你要记住:这是一个游戏,不能当真;一旦当真、执着、有取舍了,那你就已经忘了这个最高的义理。
所有的方法和训练都是在帮助我们达到最高的义理。那么我们是在积累呢?还是在不断地放下?这两者同时发生。我们不能够简单地认为追求真理就是不断地积累,也不能简单地认为追求真理就是不断地放下。因为一开始你就是在不断地积累,但积累到一定程度,你就必须要放下,不能永久地携带它。你借助一条船渡河,当你上岸了,你就不需要再背负这条船。所有的法、所有的修行,道理是一样的。当你达到更高的体验、更接近于实相,那较低的就要放下。但你不能一开始就丢弃所有的东西,不能认为自己认识了第一义谛,就可以什么都不学,这依然是有取舍。